[散文]妩媚风流的宜居之地
2014-06-26 05:25:20? ?来源:百花文艺网 责任编辑:陈颖 我来说两句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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厦门是我的家乡,山光物态,鸟语花香,晴野流岚,亭台轩榭,潋滟流波……尽显南国情调。山,小巧而玲珑;水,凝碧而妩媚。我爱厦门的美景,我爱厦门的风流。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,人们安闲生活,幸福欢歌。 厦门赋 闽海之滨有城焉,大名曰厦门,小名曰嘉禾。嘉禾数茎,植于膏腴,抽花扬穗,满畈飘香──小名也;浩淼海域,悬岛南疆,为锁钥,为门户──大名也。是城也,利尽东南之美,荟萃四海之英。开基之初,王审知识其宝地,筚路蓝缕;复明其望,郑成功据此津门,苦心经营。蕞尔小岛,椰风蕉雨,篝火萤光,日耕月耘,王大人勤勉劳作;弹丸之地,储粮积戈,卧薪尝胆,驱荷逐虏,郑国姓丹心复国。为花城,春有杜鹃,夏有凤凰,秋有紫荆,冬有叶榕。为鹭岛,翩翩玉羽,金声振翮,栖汀息洲,翱翔筼筜。 车有辐辏,远涉千里,日月光华,行天经地。岛城雅望,名声渐隆。至唐,至宋,至元,至明,至清,至民国,至共和,人才辈出。步张衡之后尘,苏颂制成水运仪;归金瓯于一统,施琅踏平东海浪。抵外辱、御英夷,吴淞炮台碧血横飞,沧溟感念陈化成;切新音、易识字,鼓浪再续仓颉缘,牙童受惠卢戆章。一武一文,耀我中华,耀我中华,一文一武,皆是厦门造。岁月流逝,文武绵延,多如鹭空之繁星,艳似岛上之鲜花。弘一托钵天界,古寺有兹扬名;鲁迅寄膝南国,厦大借此生光。郁达夫下榻天仙旅社,中山路今存佳话;林语堂成为乘龙快婿,鼓浪屿仍留旧庐。咸菜地瓜粥甘之如饴,陈嘉庚瘦己肥天下;细心慈悲怀终身未嫁,林巧稚贵为万婴母。孜孜以求攻猜想,灯光惜疼陈景润;铮铮有声钢琴曲,万众欢呼殷承宗。苌弘化碧属英烈,高云览健笔写下小城春秋;兰心蕙质是才女,龚佩瑜(笔名舒婷)热情讴歌木棉橡树……是城也,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,山葱茏而峻秀,海湛蓝而妩媚,白鹭穿林,海豚戏浪,各安其所,各得其宜。风华绝代,绵延万世。 是城也,地秀江南,东海明珠。鸿山兴云会,织女雨中织,风为梭子头,山峦现奇观①。筼筜夜苍茫,舟行水中央,渔灯如流萤,蓑衣捕鱼忙②。鸡声茅店月,人迹亭路霜,偏爱曙色里,农人话桑麻③。桑麻得闲趣,笑石山中开,云顶观奇景,菽庄听潮音,虎溪明月夜,可留陶潜心,天界晓钟声,安顿万民魂。天风海涛鼓浪屿,暮鼓晨钟南普陀,山光水色筼筜湖,奇壑秀岭万石岩。是城也,为水,则澄澈而妩媚,为山,则葱茏而峻秀,为人,则勤勉而温馨。小城街巷,纵横交错,豪门布衣,穿堂过牖,尽可乐也。打铁街,霞溪路,局口街,曾姑娘巷,游走杂民,摩肩接踵,举袂成荫。熙来攘往之喧闹,正待云览落健笔;云鬓花影之袅娜,有劳舒婷酿诗心。小城节庆多,四季有弦歌。春去踏青追先祖,夏来祭水赛龙舟,中秋博饼乐万家,冬至汤圆增年寿。好城好景好风光,妙尽东南第一城。是城也,美味满街,佳肴塞巷。蚝仔煎,土笋冻,沙茶面,花生汤,马蹄酥……舌尖舞蹈,任君品尝。 吾乡江头,地处筼筜之滨,恰在鹭岛之圆心。南望云顶,西望仙岳,两山远峙,接地衔天。家父蔡伦,祖籍大嶝,少年南下,落脚厦门。弹丸之地,遂成家园。历民国风雨,经抗日烽火,迎五星红旗。岁月苍苍,更易其变。厦门小城,相看两悦。风吹雨打沧桑地,始终如一故园心。是城也,迎改革,聚民心,谋规划,起新景。漫说环岛新路美,更有博园添锦绣。山川秀美,人民富足,敢拼会赢,再续辉煌。 闽海之滨有城焉,小名曰嘉禾,大名曰厦门。城在海里,海在城中。半城倚石半城花,仙人到此亦嗟呀,容有半个浮生日,厦门就是仙客家。 注释: ①:此四句写的是厦门旧时十六名景(八大八小)中的“鸿山织雨”。 ②:此四句写的是厦门旧时十六名景(八大八小)中的“筼筜渔火”。 ③:此四句写的是厦门旧时十六名景(八大八小)中的“金鸡晓叫”。 厦门的秋味 厦门的秋日短暂,那些日子好像被夏天吃掉了。毕竟这秋日的到来,总以穿秋衣为标志。曹丕说:“秋风萧瑟天气凉,草木摇落露为霜”。可是,今年霜降那天,我还没穿上秋衣。几天后,一股寒流南下,秋意遂起。厦门的秋味,也就四溢开来。 在筼筜湖旁垂钓的老翁,是最早体察到秋味的。前些日他还避日如仇,躲于树荫底下,现在则向阳闲坐,拥湖支竿,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。秋风吹下湖岸上树木的黄叶,撒落在湖面、护坡和甬道边,也有几片撒在老翁的身上、脸上,老翁毫不介意。这秋味,自古就带着肃杀之气,它要剔除什么,带走什么,全凭他的一番喜好。仙岳山上,那原本蓊蓊郁郁的松树,其叶子也被这秋风吹得泛黄变红,那叶子掉落下来,铺展在山坡上,像是红地毯。这是我年少时当小樵夫上山耙柴的时候,最喜看到的景象。秋风一吹,树们都变瘦了,那山也似乎矮了,而天空变得澄澈而高远。一团又一团的棉絮云,被秋之手挤挪到遥远的天边,云团是不能作天穹的主角的,秋把它们安插在水涯,或者堆叠在山顶,而把一片浩瀚的碧蓝留了下来。因此,这秋空里,是一名隐形的洁妇在擦拭着天庭。 天一辽阔,孩子们就来劲了。环岛路旁的海滩上,一架架美丽的风筝随风而起,秋味也就随着孩子们手上的长线渐渐升高,碧蓝的天空热闹起来,形态各异的风筝,尽情地在蓝天上翔舞着,有蜈蚣,有蜻蜓,有鹞子,有凤凰,有长龙,有KT猫……它们或联袂扭摆,或交颈言欢;或翩然飘飞,有如惊鸿;或款款低翔,宛似蛱蝶……许多孩子在大人的护持下,赤着脚丫在快乐地奔跑着,大海的辽阔和天空的浩瀚,就仅凭一架小小的风筝来驰骋遨游;而这小小的征服,则大大满足了长幼间的各种快乐,这是秋风带来的好处。 郁达夫曾在《故都的秋》里,抱怨南国之秋不温不火。其实,花取半开、酒止半醉,乃人生至境。厦门小城的秋味,就是不带北风的凄厉,而贮满柠檬般的馨香气息。蝉声刚歇,骰子掷于瓷碗的声音,也日渐零落。但是,暑气尽去的小城,多了游走的行人。中山路上,摩肩接踵,游客如织。人们在店铺里进进出出,像条快乐的鱼儿。女人街(原名局口街)的巷道里,夹杂着各种服装和饭菜的气味。巷口的那株老榕树,如惯看秋月春风的老者,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。榕树下那家店铺,原是理发店,而后改做卖音像制品……人世变迁,榕树依旧淡然、嫣然。厦门人的品性,一者来自榕树的笃定,二者来自茶道的熨帖。去老街巷走走,就更能感受到厦门人从容惬意的生活方式。 下午,拐进角滨路,从狐尾山上那轮金色的太阳投射下来的日光,暖暖地照在我身上。街巷上,有好几摊的下午茶,阿伯和阿婆们聚集一起,壶起茶落,在一片氤氲之气中闲聊着,好不惬意。时有住家的人,趿着拖鞋上街买东西,或者在某个店铺前,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群人下象棋、打80分。那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,也就在那棋牌摊上荡漾开来,每棵行道树在这笑浪中也纷纷婆娑生姿,抖落着斑驳的日光在地上,像美丽的印花似的,风微微的有些甜腻。这样的情景是我所喜爱的。那种散淡,透着东晋名士的风流。 毕竟,秋的味道,是来赏玩的。厦门的美,是需要慢慢来欣赏的,看山,看海,看天空,听风,听琴,听鸟语……有些城市是用来绕湖的,像杭州;有些城市是用来赏花的,像广州;有些城市是用来寻古迹的,像西安和北京……而我们美丽的厦门,则是用来闲逛的,在大街小巷里,掩藏并且随时生成着许许多多的美丽。 秋风一吹,野菊摇曳着黄灿灿的花朵。在枋湖、县后、钟宅一带的幽僻处,野菊渲染着黄色的蓬勃。五缘湾畔,大桥耸立,伸向海中心的木栈道,徜徉着一波波游客,他们的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休闲的乐趣。厦门的山光水色,于秋季最为柔媚与艳丽。春有雨水太濡湿,夏有台风太狂猛,冬有寒风太凛冽。唯独这秋,树叶因之而泛红,湖水因之而澄澈,天空因之而湛蓝,万物因之而潜藏……厦门的秋味,是一种向暖的温馨。李清照的《怨王孙》就是表达眼前秋味的一首佳作:“湖上风来波浩渺,秋已暮,红稀香少。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,无穷好。莲子已成荷叶老,清露洗,苹花汀草。眠沙鸥鹭不回头,似也恨,人归早。”五缘湾的美景,尽在女词人的妙笔之下。 于是,趁此金秋十月,婚庆的喜宴,骤然增多,豪华酒店,亲朋好友,欢聚一堂,西装革履,云鬓花影,送往迎来,觥筹交错,灯红酒绿,红蟳膏蟹,大快朵颐。宴毕,轿车交辙,绝尘而去,透着小城人家的殷实与安逸。 秋之夜晚,明月高悬。美丽的厦门,街灯璀璨。南国小城,笼罩在月影灯光之下。冷暖适中的季节,人们更乐意悠游,咀嚼这秋味,也就肆意而亢奋,有如饕餮。造化钟爱厦门,尽现山水之美;而秋之大婶的挎篮里,装满着美食,并向每个厦门人传递着口福的信息…… 筼筜湖的前世与今生 厦门的风景被概括为:一门炮、一座庙、一个湖、一个屿、一条彩带路,外加两个园。这些景点,既有名宿也有新贵,这里且不去说它。我重点要说的是筼筜湖,这筼筜湖的前世与今生,皆在我的眼眸之中,我见证了她的历史嬗变。 旧时的筼筜湖不叫湖,而叫港,它位于厦门岛的西海域。鸿蒙未开之时,山川皱褶起伏不定,筼筜港的海水受潮汐影响,爬沟越坎,穿过红树林,冲折苇草,载沉载浮,从东渡那边逶迤东漫,侵入到厦门岛几何中心地带,至此潮头受阻,成为港湾之头。于是地名就叫“港头”。后来,在闽南话中,这港与江同音,这港头也就变成“江头”了。从东渡到江头这一区域,地势平坦,坡度舒缓,潮头方能抵达岛之中心,也就形成了一大片的海域湿地。月盈月亏,一日两潮,这里也就成了众多动物们的乐园。滩涂上,但见潮水一退,黑红一片,成军成团的招潮蟹麋集在一起;而低洼之处,扑腾着跳跳鱼,它们长着暴突的眼睛,模样古怪;俗称“蚬子鲑”(海瓜子)则以N个数量相互连接,牵牵连连地扯在一起,大有生死共赴的劲头,它们连缀成一件件青黑色的珠衫,披覆在滩涂上。 我生在江头,长在江头,早已熟知筼筜的鼻息。当然,有些事情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,父亲说,早年这里曾经是厦门的一大名景,叫做“筼筜渔火”。勤勉的渔民,于夜晚挂灯捕鱼,让岸边人得以赏鉴这诗意美景,该是农耕时代的一件幸事。环港而立的山,有金榜、仙岳、狐尾等。依港而列的小村,更是众多,有东渡、西郭,佘厝、仙岳、屿后、麻灶、莲坂、双涵、吕厝、江头、乌石浦……对此,古代诗人曾作生动的描述: 牛家村畔水云乡,万顷烟波入夜凉;最爱月斜潮落后,满江渔火列筼筜。 这就是筼筜港的处女模样。虽然也有人迹活动,但是,这毕竟是挠痒痒的梳理,无伤大地的肌理。我想,如果退返到造化抚弄厦门的原始状貌,让筼筜港的潮水也能够侵漫到江头来,使港汊河道纵横,水波荡漾,潋滟成景。那么,厦门必将更加妩媚秀丽。 后来,实行“以粮为纲”之策,围垦造田成为一时之兴。人们向大海要地要粮,这筼筜港也就在劫难逃。于是,百万大军,移山填海,浩浩荡荡,切割水面,围堰筑堤,一鉴宝镜,支离破碎……那筼筜港也就无可奈何地变成筼筜湖了,海湿地也就随之不复存在。哀叹的不只是那些动物生灵们,生态的多样性,被简单的政治头脑给架空了,这是时代的悲哀。 当然,也许有人会说,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围垦造田的最终结果,是那些地变成盖楼建房的用地,解决了住房问题。对此,我无话可说。我只想说的是,难道造房之地,就别无它途可想?保持厦门的原生态,是不是对提升厦门的竞争力更有价值?但是,历史是一笔糊涂账,还是不去说吧。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,变成筼筜湖后,又沦为藏污纳垢的“龙须沟”了。一些工厂的污水和众多居民的生活废水,就直接排入筼筜湖里。一时间,湖水发臭,蚊蝇滋生,从筼筜湖经过,人们都掩鼻鼠奔,逃之夭夭。我曾经在槟榔小区里住过一段时日,“领略”过这筼筜湖的尊容,也“呛过”它的熏天气息──筼筜湖无异于天字第一号大尿桶,且赤裸裸地摆在城市的大中央!那时的夏天,是“苦闻”的夏天,也是“苦蚊”的夏天。小区的居民们受不了蚊子的叮咬,只好躲进蚊帐里看电视、写作业。湖水一臭,鱼虾无影,鸟类绝踪,人们怨声载道。 后来,市政府顺应民意,拨出千万巨资解决筼筜湖水质问题。先是清理湖底淤泥,再引海水交换水体,还沿湖栽种花草树木,美化环境。于是,湖水澄澈,白鹭归来。环湖一带,风景绝佳,楼价飙升,是一处休闲养生的好场所。人们骄傲地宣称,这里是厦门的新“客厅”。人们于傍晚时分,最喜在湖边徜徉。此处风景,也就荣膺“筼筜夜色”的美名。并且,这里的桨声灯影让人流连。 前几年的夏天,我陪外地友人游览了这水光潋滟的筼筜湖。时值傍晚,挂于仙岳山上的一轮太阳,洒下万道金线,湖面上波光粼粼。有几支龙舟队正在赛场实地训练,他们身穿比赛的鲜艳服装,高喊着号子,划着整齐的桨拍,龙舟两旁一时漱玉溅珠。从岸上看上去,那龙舟在湖面就像一枚跃动的梭子,在一大块翡翠似的绸缎上穿行跳跃,并在身后犁开了一道道美丽的波纹。 南岸那一排排的凤凰树,开着红艳艳的花朵。每一株树,就像一个娇羞的美人,在临湖自视,令人想起徐志摩《再别康桥》里的诗句:“那河畔的金柳,是夕阳中的新娘;波光里的艳影,在我的心头荡漾。”只是这凤凰树在娇艳中,又多了一分清丽。南来的微风,柔软得像绸缎似地,在凤凰树翠绿的羽片上轻轻掠过,那树就高兴得俯仰生姿,翩翩起舞了。 湖东桥是一个或起或迄的端点,划龙舟的在此盘桓,手中的桨姿各异,失却了原先那众桨奋力击水的整齐划一。但是,舟手们持桨的姿态,投射在湖水中,就像皮影戏似地叠印成许多的滑稽。忽然,船首的领号人一声令起,舟手们就举桨待命,桨上的残水和身上的汗滴一并流下,瘦舟里外皆湿水淋漓一片,斜阳一照,那画境仿佛出自法国印象派大师的手笔,线条明快且色泽艳丽。旋即,桨声四起,湖影散乱,一阵阵波纹从那瘦舟上荡漾开来,在我们驻足的岸旁,发出哗啦、哗啦的轻响。桨声和号子声,是不同频率的骤响,前者婉约,后者豪放。似有无数个柳永和苏轼的歌词吟唱者,在湖顶上空的许多角落引吭高歌。惹得星散四飞的白鹭,从湖上款款飞过。那白鹭“捧场”的身姿,仿佛就有“彩艳明,秋水盈,柳样纤柔花样轻”的秦淮女凌波飘近。湖上经那一点白的秀丽划过,更增添了湖光水色的俏丽妩媚。 渐渐地,暮云四合。晚霞下的筼筜湖,堆满了绛红的色块。并且,随着夜色的淡去,湖面由驼颜逐渐变成鸦色。不过,湖岸上的街灯一齐闪烁,湖底的景象反而比白昼更加热闹。因为湖岸上一座座高楼的身影投射在湖里,被水轻轻一搓揉,就瑟瑟抖抖地摇晃着,像是海上的仙宫琼楼。此时,还有贪凉的舟手荡桨湖上,而其训练已经转为消闲。桨声在随意的起落中,更有浪漫的余韵。苍穹无月,但星斗满天,灯影在波光中荧荧闪耀,组合成一幅幅毕加索的抽象图画。这夜晚的筼筜湖,就像一块硕大无朋的油画布,被一群身穿隐身衣的画师们在其上任意涂抹,而这一过程又有些类似鲁迅《好的故事》中的情节。 湖里是桨声灯影,带有飘忽闪烁的虚幻,增加了夜色的迷离与绮丽;而岸上,那一排排树们,则是身披金珠玉链,像柔曼华贵的美人在微熏的南风中起舞。夜之厦门,在筼筜湖上轻奏着一支浪漫而悠扬的小夜曲,好让白鹭和游人在诗画之境里,安然入眠。 好湖好水好人家,湖一清澈,就惹人亲近。 回顾筼筜湖的历史嬗变,让人感慨万端。记忆里,有闪烁的星点,也有成片的霞团。她们在岁月的一角里堆积着,如梦如幻,绮丽旖旎。 厦门防空 厦门原本地处海防前线,防空印记当属深刻。 上个世纪60年代末,我在前线一中(今厦门三中)就读,光校名就让人感觉到硝烟弥漫的气味。“备战备荒为人民”的标语牌,矗立在校园显眼处。这是一所英雄的学校,两岸炮战时有两名中学生牺牲。而来自何厝村的几位学生,用他们稚嫩的青春,谱写出壮美的战歌。那时,电影《英雄小八路》和《地道战》,渲染了战争的气氛。 有一次学校组织拉练到何厝,参观“8·23炮战”遗址——万顺楼。该楼曾是一座中西合璧的漂亮小楼。在炮战中,此楼身中100多发炮弹,院子里弹坑累累,一楼的八角房被夷为平地,水泥板从二楼倒挂下来,被几条钢筋拉住,大厅的天花板被炸开一个大洞……楼身就像一个受伤的巨人似的,痛苦地倾斜下来。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,一旦亲临其境,将会永难忘怀。 缘于此,厦门人民在一个时期掀起了“深挖洞”的群众运动。那时候,我校除了主教学楼和礼堂外,校舍四周大都被树木、田垄环绕。我们要挖的防空掩体,就在教学楼的后面,从那儿还可绕到树木更加茂密的鸡母山上。那时,每周都有半天的劳动课,主要任务就是挖猫耳洞。壕沟是现成的,不知何时刨的,长满了杂草。挖洞的工具,从家里带来,不是锨子,就是铁锥。我带的是铁锥。木柄头已经松垮,老是掉榫头,换了一块牛皮垫和楔子,才牢固些。 那土,红色的居多,也夹些黄褐色,有黏性,像是高岭土,不是很好挖。尤其洞一深,越往里挖越困难,铁锥抡不开,使不上劲,用锨子刨,只是挠痒痒。我干脆把那铁锥的榫头卸下来,握着锥身使劲猛铲,功效就好多了。经过几个月的劳动,一个个猫耳洞就挖成了,它们连缀在蜿蜒的壕沟里,就像一根藤蔓上,结着一个个葫芦瓜一样。 防空演习的警报,是在一阵急促的敲钟声中拉响的,很像《地道战》里那位老村长,得知鬼子进村时对村民的急切叫唤。我们马上离开桌位,迅速向壕沟跑去。那是在夏天九点多钟光景的时候,同学们有的穿凉鞋,有的穿人字拖鞋。奔跑中,有的鞋扣掉了,就干脆俩只全脱下提着跑。躲进猫耳洞里,累得直喘气。警报解除,回到课堂,有的裤脚还沾上鬼针草那黑色的芒刺,或者挂满了像羊屎般的刺球儿,当然颜色是浅绿色的。 读高一时,我们下乡到黄厝大队参加劳动一星期,对岸不时打来宣传弹,野地里有花花绿绿的宣传单,还有国民党军队遗留下的碉堡。这里的生活场景,很像电影《海霞》中那濒临海边小渔村的景象。劳动结束时,我和家住吕厝的同学,抄了一条近道,钻过云顶岩山下的一个隧道回去。那个防空洞才叫长且宽呢,小学的地堡和中学的壕沟,与之相比,就像泥鳅之于巨鲸,就像蚯蚓之于长龙。我们穿行其间,就像《地道战》里高家庄的民兵一样…… 时隔三十几年,厦门的海岸上虽然竖起了“一国两制,统一中国”的大标语,但是,厦门人居安思危的思想并没有放松。市政府认真贯彻人民防空建设“长期准备、重点建设、平战结合”的方针,建设了一些“人防设施”,如钟鼓地下车辆通行隧道,美仁山、笔架山、鸿山地下人行通道等,都可作为战时的大容量掩体。另有一些地下设施,将平战结合起来,像地下旅社,地下餐厅,地下影院,地下艺术馆、历险宫,地下粮库、油库、水果储藏库等,林林总总,不一而足。每年五月第一个星期天的下午,厦门防空演练的警报汽笛声,总会在鹭岛的上空响起,人们纷纷有序地进入地下掩体里。记住历史、关爱生命,这就是“人防”的意义。 朋友,当你在美丽的厦门岛上徜徉时,你可知道这里的隧道、地下场所,到了战时还肩负着人防工程的功能。美丽而又有安全保障,厦门确实是人间的天堂! 美哉,厦门的桥 我儿时对桥的理解是肤浅的。那时母亲经常带着我去舅舅家。舅舅住在乡下的后埔,从我家江头到那里有七八里地,在后埔村的西面就有一座桥,桥身有几个石砌的拱矩──那是桥体标志性的模样。母亲指着它说:“瞧,这桥多好看!”其实,它只是座渡槽而已。母亲把它视为桥,是想赋予它更多的美丽。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,母亲把舅舅家视为娘家,哪有娘家不美的道理呢?从此,桥的概念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底版,那就是后埔村的这座,一说到桥就自然联想到它,哪怕以后遇到袖珍与硕大、粗鄙与精致的桥,都会在脑中执着地闪念出后埔村这座“桥”的影像来。 后来,我上大学又出来教书,很早就教了一篇课文叫作《中国石拱桥》,茅以升写的,文章开头就有一句很干净又生动的比喻:“石拱桥的桥洞成弧形,就像虹。”我盯着此句愣怔了好久,料想会写此句的茅以升,应该会过着有趣的人生的──自然科学家不会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刻板。后来,又教了唐代诗人杜牧写的《阿房宫赋》,里面有“长桥卧波,未云何龙?复道行空,不霁何虹?”之句。和茅以升描写的相比,杜牧自然是绮丽夸张多了。显然,一个笔下的桥宛如村姑,另一个笔下的桥酷似艳妇。 在厦门,在八闽大地,桥是习常所见的俗景。除了后埔那座“渡槽”外,我早先见到的,就是中山公园里的跨水桥了。桥很短,只几丈远。不消几秒钟就走完了。那时我还小,既淘气也好奇,就倒回来再走一两遍,觉得这桥的古怪与好玩。后来,我去福州上大学,走过台江边上的解放大桥,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桥。那解放大桥横跨闽江两岸,单单在桥上步行,就得花费约半个钟头才能走完整座桥。于是,桥的概念重叠起来,多面向起来。这就好比生物群里,有硕大与微小之分。就像闽南老话说的,大的大如鲎,小的小如豆。桥有长度,我对桥的比拟则是:小的如蚯蚓,中的如鳗鱼,大的如飞龙。我毕竟笔拙,描绘就笨,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比拟很“赝品”,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桥的喜爱。我也曾经去漳州,看过那著名的江东桥。那桥修建于800年前,体量较大,有的梁石一块就有二百来吨重,究竟是怎样安装上去的,至今还不完全知道,你不能不佩服古代的能工巧匠。 桥的形制有硕大与微小之分。在厦门,那些跨水跨涵小桥众多,形体优雅。我在集美中学执教期间,经常于晚饭后的黄昏之际,绕着龙舟池走一圈,离校园一支箭之地,就有一石桥跨涵而过,它也是座拱桥,桥底可让小舟通过。我去虎溪岩游赏,看到的也是跨涵小桥,此处有一厦门名景叫“虎溪月夜”。在虎溪桥上写有桥联:“桥跨虎溪,三教三源流,三人三笑语;莲开僧舍,一花一世界,一叶一如来。”桥联别致而包润哲理与韵味,令人赏玩再三,也未必能得真趣。 改革开放后,厦门的桥梁建设,铺天盖地。先是厦门大桥,后是海沧大桥、集美大桥。桥梁在厦门岛上,以疏朗有致的排列,横空出世,昭示着厦门的交通事业,进入迅速发展的快车道。我最喜欢的,是到厦门岛东北一隅的五缘湾看桥。这里已然成为厦门发展的新的增长点和新景点。 时值金秋的一个下午,天气薄阴,我骑着脚踏车来到五缘湾湿地公园,为的是看看这里的桥。想不到,这里果然成了桥的世界,放眼望去,皆可见到桥的身影──这里一个美丽的弧,那里又一个美丽的弧,就这样渐次地交织在这片天空上。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密集的桥梁排列。在五缘湾,不啻是桥梁的集体会展,它们既切割天空,又展示自己多姿多态的美丽,每座桥都有自己的优雅身姿。 同时,我还了解到,这里的几座大桥,总的名为五缘湾大桥,是由日缘桥、月缘桥、天缘桥、地缘桥、人缘桥五座桥组成。因“缘”与“圆”谐音,也被称作日圆桥、月圆桥、天圆桥、地圆桥、人圆桥。日圆桥、月圆桥、天圆桥供机动车行驶,地圆桥、人圆桥专供人们散步休闲。在人圆大桥弯弯的桥拱上,距离海面有十几米高,有人在桥上持竿垂钓,以享浮生半日之闲。向前远眺,只见前面有一座像竖琴般的桥,这是重要的桥──天圆桥,它代表着“天涯共此时”的意涵。更远处还有一座大桥横跨江面,桥上“五缘大桥”这四个大字熠熠闪光,格外醒目。这是“月圆桥”,也是最主要的“五缘大桥”,代表着“海上生明月”的涵义。而我们脚下的“人圆桥”,则代表着“千里共婵娟”的涵义。若于中秋之夜,在这样的地点赏月品茗吃饼,渴望大一统的中华民族之情,定会油然而生。 我在五缘湾湿地公园转悠,时常遇见到来此拍婚照的新人、男的西装革履或者身穿唐装,女的则一袭拽地长裙,或素白,或粉红。在这里有几个木质拱桥,是最理想的婚纱照背景。游人从桥上经过,那脚踩木桥的橐橐之声,在我听来,有如唐诗宋词的韵律。木桥毕竟失却了钢筋水泥桥的威猛与霸道,变得柔和多了,也就容易让人亲近,让心灵熨帖。 北方皂林木桥上有副桥联,联曰:“雁齿双排,天际夕阳斜飞鸟;虹腰对峙,夜深灯火看行船”。我很喜爱此桥联,桥自古对应的就是一种静谧,一种平和,一种诗情画意。 不管时代如何演进,桥在我心中的符号意义没有改变,它的形制优雅美丽,在此之下,它发出的古韵与新音,终究是历史的必然。而在我们美丽的厦门,各式各样的桥,正以空前密集的美丽姿态,横跨在我们生活的区域里,鹭岛的许多出口通道,都矗立着它们的雄姿。而在不远的未来,厦门的东海岸,也必将有一座横跨金门的大桥,屹立海上,成为连接两岸的最美的见证。 美哉,这厦门的桥呀! 这一片大海滩 1977年,我下乡到黄厝大队的草屋村。对岸金门的水上高音喇叭,不时传来“共军官兵弟兄们……”的瓮瓮声,就像旧时弹棉花的声音一样,那播音的女子仿佛隔着一层楚绢鲁缟在叫唤着,她的音调被海风和海浪切割得很不成样,跌跌撞撞地,送到我们的耳膜里就显得嗲声嗲气的,像是流落风尘的女子在窃窃低诉。这一带的海岸线,树林茂盛,地形隐秘,成了偷渡金门的首选之地。当初偷渡的人很少借助船这样的海上交通工具,而是在腰间系上三条充足了气的自行车轮胎,借助车胎的浮力铤而走险。此处海域的潮汐呈现螺旋形流动,懂得潮汐规律的人,会利用潮汐的走向,轻易游到金门。 经过一段军事训练后,我成了军民联防的一名队员。值勤之夜,我守在哨位上,那是处在堑壕里的一个窝眼中。几条堑壕纵横交错,很干净,被密集的相思树掩映着。我值的是凌晨1至3点的班,负责岸上的情况,属流动哨。部队战士负责海面上的情况,有流动哨,也有潜伏哨。那潜伏哨长期窝趴在某个地方,其辛苦可想而知。月光下,退潮后的海滩露出一片沙子的银白,滩涂上放置着一块块三角形的大石块,那是用来防止登陆船只的。沿岸的鹿砦设施,因年深日久而呈现灰黑之色,并且,这种色调和对岸传来的阵阵颤音,共同经营着一种寂寥。那头顶长满葳蕤龙舌兰的碉堡,像趴伏在岸边的怪物,瞪着幽森的眼睛(射孔)看着海面,更是增添了这种对峙的恐怖。后来,我考上省城大学,这里也就成了一种浪漫的记忆。 光阴荏苒,物换星移。进入九十年代后,黄厝一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,渐渐成了市民休闲观光的地方,我曾经和同事们带着茶具来这里野餐。那时,军营已经撤离,沙滩上再也看不见那鹿砦了。我们席地而坐,品茶聊天,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对岸黛青色的山峦,享受着和平的阳光。不久,这里又建起了环岛路,立起了椰风寨,成了厦门新的地标。来此游玩的人更多了,海滩上,常麋集着一大群人戏着海潮,或者堆叠着各种形态的沙雕。 时光流转到了2009年8月15日这天,厦金两地决定举行横渡厦金海峡活动。是日上午10点许,黄厝椰风寨的海滩上,百名两岸泳士纷纷下水,向着对岸游去,在他们的身后都斜挂着一个橘红色的安全包,十分醒目。在一只只戒护船的护送下,泳士们劈波斩浪,穿过海流汹涌的槟榔屿海域。11点40分,当来自天津游泳队的李寅翰,第一个抵达小金门双口村的沙滩时,海滩上掌声不息,锣鼓喧天。金门百姓,盛情欢迎60年来第一个用和平方式泅渡到这里的游泳健儿!要知道,这里曾经是军事管制水域,在泳士登陆的这片海滩上,金门方在上个月才清除了500多颗地雷、移走300多根轨条砦。曾经的人为设障,变成了一道人间的通途。正所谓“历尽劫波兄弟在,相逢一笑泯恩仇”。两岸的良性互动,正朝着和平统一的方向阔步迈进。 当日,金门县长李炷烽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也许你们会很难想像,像我这个年纪的金门人,5个有4个不会游泳。因为我们小时侯,金门是前线,海边是不能随便去的,要有证件。”他还介绍说,金门直到1987年才有台湾岛的飞机飞来,因为有人怕飞机飞到金门会“叛逃”到大陆;金门直到1990年才有长途电话,因为有人怕军事机密会被窃取。可是,这些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,可见,一切困难和障碍都在于人的意念。李县长还希望,明年的横渡能从金门游到厦门。 翌年,果然是由金渡厦。从此,以“游”会友,两岸交欢。 由此,我深切感到:厦金两地的的热络“串门”,共叙骨肉深情,既是两岸华夏儿女的共同愿望,也是时代潮流发展的必然,毕竟两岸同文同种的血脉情缘,是谁也割舍不断的。 我爱这一片大海滩,但愿和平的气息,永远在这片蔚蓝的海面上袅袅升腾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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